文/ 黃勝堅 臺北市立聯合醫院總院長

出處/時報周刊第1892期

這是醫師及家屬常碰到的難題。
 
一位插著鼻胃管的生命末期病人，吵著要吃冰，醫師依常規交代家屬因為肚子都是癌細胞，腸子不通，病患有飲食禁忌。到底要不要買給他吃，滿足他對食物的渴望？
 
焦慮不安的家屬跑來找我：「醫師請問一下，我爸爸吵著要吃冰，可以給他吃嗎？」
 
看著女兒擔憂的眼神，我還沒開口，她接著說：「醫師說不行，吃了會吐，但爸爸一直嚷著想吃，很為難！」
 
「你爸爸是什麼病？」我問她。「胃癌末期！」女兒說，怕吃了冰會吐，影響治療。
 
說完這話，女兒雙手緊握。我告訴她：「其實，妳爸爸是癌症末期，癌細胞已布滿整個腹腔，吃也吐，不吃也會吐，他想吃冰就給他吃，滿足一下口欲。」
 
我接著講，有時，我們也會很懷念某些食物，排除萬難也想要吃到，妳爸爸的心情就跟我們突然想到某些食物一樣，妳不用擔心會影響治療，就買給他吃。
 
女兒聽了點點頭，買了四碗老爸喜歡吃的黑糖古早冰到醫院，大家陪著老爸吃。原本虛弱的病人，看到冰整個人精神都來了，他用微弱的力量吸吮冰水，露出久違的開心表情。
 
兩個月後，女兒到診間來找我，跟我道謝，「謝謝你讓我完成老爸的最後心願，吃完冰後隔天父親就成仙了。」家人腦海永遠都會記得老爸吃完冰之後心滿意足的畫面。
 
說實在，我什麼事也沒做，只是站在人體需求、渴望的角度替病患著想，而且一個生命末期的病人，並不會因為吃了某些東西而縮短他們的生命，讓他們吃想吃的東西，至少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。
 
之前也有肺癌患者的家屬問我，病人吵著要抽菸，可以抽嗎？通常我都會告訴家屬，讓他抽一根菸，並不會讓病情更加惡化，既然病人這麼想念「它」，就滿足他一下吧！家人在他離開後，也不會因為沒有答應他的要求而耿耿於懷。

本文轉載自時報周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