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收錄在《不老族隨筆》

清倉

過年後，準備搬家，搬到小一點的房子，老了，空間大，整理費時，在裡頭活動費力。老婆提醒，新家沒有書房，我書房裡三個大書架子上的書，在搬家前要設法送出去。藏書我是從不送人的，現在得把這麼多年一本一本用心挑回來的書送走，情何以堪？細想了兩個月，想開了，不只藏書留不住，還有什麼東西留得住？想開的那一刻，心胸豁然開朗，對自己說，就是要清存貨啊！這一兩年，除了必需品，已不再添購日用品了，只是沒有想到清倉這一層。常在店面的鐵門上看到寫著：
「結束大拍賣，清倉價」

清了倉，營業就結束了。我這個歲數了，身上有好幾種慢性病，是該想想如何清倉結束這一生了。

古人說，「好死不如歹活」，這話現代應該不合用了。誰願意活在病床上五年十年的？

文振今天的LINE上說：
「我大姐今年八十歲，前幾天因咳嗽，胸口痛到醫院檢查，查到肺有個3公分大的黑點，疑有肺癌。醫生建議切片檢查，確認是不是良性的？」

他接著說：
「如果確認是肺癌，該怎麼處理？開刀嗎？化療嗎？處理後，若穩住了生命現象，接著要面對的，是術後或化療後受傷的身體，加上原有的慢性病，八十歲的她，留下來承受這些病痛，有意義嗎？同時她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會因照顧她而受拖累。」

他說：
「如果我是她，我會停止治療計畫，請醫生只開舒緩病痛的藥，不要做進一步的治療，順其自然。但這種生死觀，就算是親弟弟也不宜提出。」

他最後說：
「寫給你，是想聽聽你的想法。」

不認識文振的人，會認為他的說法冷酷無情，其實，文振是個熱心很有溫度的人，我不認為他的說法冷酷無情。試想，如果他的姐姐經過醫療加工後，存活下來，但她要面對的是，八十歲的自己，這個自己有原有的慢性病，加上這次醫療加工後的後遺症，最大的可能性，就是臥病，沒有生活品質可期待。

文振的姐姐將如何抉擇？

我回文振，我贊同他的想法。